23日一早,一条消息被刊登在一家报纸上。这条新闻并不在显眼位置,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条消息称,政府部门在佛山市高明区查处一家调味品公司,涉嫌使用工业盐水勾兑加工酱油。然而,政府部门并未公布该公司的具体名称,而是用了“某公司”这样的称呼。在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张志安看来,这种做法在上世纪末的宣传体系中颇为流行,迄今也见怪不怪,“但当前社会对于食品安全的不信任心态,这个某字,很可能引起更多的猜测”。
这一天,海天在新浪唯一的认证微博“海天招牌拌饭酱”发了八条微博,介绍了香辣海带丝和红烧猪尾等菜式的做法,最热门的一条仅有5条评论。一场空前的公关危机却已在酝酿之中,来自终端消费者的咨询电话像是为危机拉响警报。
风暴来到:
意见领袖转发引网络关注热潮
从数据上看,张欣最初对于这条新闻“不怎么显眼”的评价,并没有太多偏差。根据新浪微博的热词指数趋势统计,无论是“海天”还是“酱油”,抑或“工业盐”,在23日当天的被提及频率与前一天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5月22日,有11396条微博提到了“海天”,而23日的数据仅增加了1000多条而已。
不过,23日晚11时许一条微博开始被疯狂转发。如今,这条微博已经被原作者删除,原因不明。该微博称“这家生产的各种酱油……你家肯定经常用。”而其原作者的加V身份,使得这条微博的可信度更高。不过大约一个小时后,该用户又澄清“不是海天”,并点出了某公司实为威极。
当然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被忽视的细节,如按照新闻稿中的说法,涉事的高明公司酱油年产量为8万多箱,经营面积约为2万平方米,这显然与巨无霸海天对不上号。根据海天IPO招股书,2011年海天高明的酱油产能为95万吨,拥有厂房以及宿舍面积共12.77万平方米,远超出“某公司”。但无奈的是,质疑的声音没能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时针跨过12点,意见领袖们连带着整个网络世界也开始沉沉睡去。张欣也许没法预料到,食品安全的社会热点、未点名的新闻稿、加V用户的转发以及微博可怕的叠加效应,已经注定让这场风暴在第二天一早不期而至。
官微反击:
本地政务微博群声援
再打开新浪微博的数据统计,同样以海天和酱油为关键词,从23日到24日却呈现出了两条倾角骇人的向上斜线。24日,带有“海天”的微博数达到了75967条,是23日的将近6倍,而带有“酱油”的微博,则增长了两倍之多。
上午9时过4分,海天通过官方微博“海天招牌拌饭酱”发出第一条声明,坚称“涉案公司绝非海天公司。”10时左右,海天官方网站贴出了同样的公告。自此,这场舆论战争真正在微博上打响。
如果列出交战双方的武器配备,欲替海天澄清的一方除了海天官方微博外,政务微博当称最有效力的重型武器。在海天发布声明半个小时后,高明发布、禅城新闻办、佛山市政府等官微亦纷纷关注此事,加入澄清队伍之中,整个佛山政务微博群几乎倾巢出动。其实早在23日下午,高明区便发现相关新闻引来了猜测,可能中伤海天公司,于是紧急召开发布会,宣布被查公司是威极而不是海天。第二天部分媒体报道后,威极的名字才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草根力挺:
“冒着被骂的风险,挺你”
在微博这片舆论战场上,如果官方微博与市民质疑的你来我往可以看做是轰炸机摧毁关键目标,那么无法计数的草根微博在整个战役对话语权的反复争夺,则更像是地面作战部队的白刃相接。
作为佛山粉丝数量第一的草根微博,佛山大叔在本地网友中颇有人气。24日中午,鉴于此前海天和政府部门已经作出回应,佛山大叔发出微博,力挺海天公司。
正如佛山大叔的态度,本地网友在此时成为了替海天正名的一股重要力量,其方式却十分朴素和简单:打感情牌。连一家在本地小有名气的夜宵档主,也在微博上体验了一把“舌战群儒”的滋味,他发微博称“我们都是靠海天酱油成家立业的!做人不可忘本!请大家擦亮眼睛,还海天一个公道!”还有人写了首打油诗,“还在小时候,妈妈拿钱打酱油,穿过筷子巷,走到城门头,递上两毛钱,指着海天牌,装到瓶子头……见到海天被围观,百般滋味在心头。海天,我冒着被骂的风险,挺你!”
在这场战争的最高潮,双方的力量已经开始走向平衡。24日中午,海天的辟谣信息被新浪官方的头条新闻转载,这标志着海天对于酱油门的回应,已经成为微博丛林中最为主流的公共事件。
事件降温:
传统媒体介入发布澄清报道
刚刚过去的那个白天,张欣和公司管理层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来访记者和政府官员,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海天不是涉事公司,海天跟威极没有任何关系,海天没有使用工业盐……但传统媒体的重新介入,让形势朝向利于海天的方向发展。在一些学者看来,谣言的传播止于信息的公开,正是海天主动回应,公开生产车间。
25日,传统媒体开始发布澄清报道,然而至今事件仍然没有画上句号,任何一个新的疑点还可能再次挑动人们的神经。
不过,从微博上的反应来看,海天此时已渐渐远离了风暴中心。在热词趋势榜上,酱油和海天两个关键词在24日攀登上了一个创纪录的制高点后,又以一条逼近直线的向下斜线,标志着酱油门的边缘化。
失去安全感 消费者也是受害者
风波过后的海天仍然是那个调味品巨无霸、佛山纳税大户,走在预先设好的IPO步骤上。海天官方微博又变回了师奶口吻,传授酱烧大鲳鱼和冬菇肉丝煮日本豆腐的做法。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周后,张欣感慨微博看似直观的表达其实更具隐蔽性,“现在我去看微博,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背后有什么目的,都要考量一下。”
海天的反击终于走上了法律途径,昨日该公司透露,已就侵害商标权和不正当竞争,正式向佛山中院递交起诉书起诉威极公司。一纸诉状拉开了海天PK威极大剧的第二季,但对簿公堂能否结束所有猜疑还是会让猜疑愈演愈烈?只有时间能够解答。
回溯酱油门事件,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无从追究,是政府的发布问题?是没有点名的新闻报道还是微博加V用户的助推?在张欣看来,唯一明确的是战争的受害者,“海天是受害者,整个行业是受害者,连消费者也是受害者,他们丧失掉了最为宝贵的安全感。”她相信,这场战争并没有真正的胜利者